33,霉点
本来就应该知道,回忆是一种专利,诵经的道士们在扯着嗓子念些什么,我不懂便静静听着,专注在道士的袍子上的污渍。污渍有点发霉的嫌疑,像是做了很多场没有换洗,生着一些青绿色的斑点。
我不喜欢洗衣服,夏天夜里就这样熬着,脱下来放在桶里熬着熬着就会有绿点生在上面,这袍子还会做更多的法事,但对于奶奶来说,这是唯一的一场。
我只觉得身体离开了灵魂,眼前雾雾的,我不知道时间也有脚啊,时间也会走路啊。
34,封建迷信?
这样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和批斗会上的高帽子差不多,但心中的空城计不知道演了几回了。
爸爸让我稍作休息,给了我一个啼笑皆非的理由:“你看的太专注了”。专注不好么,我不能以一种庄重肃穆的心去祭拜奶奶么?在吃午饭的路上,妈妈对我说:“孩子,你这样做是要不得的,这是封建迷信的东西,你不应该陷得太深。”妈妈自以为她最了解我,我迷动漫的精神要是有一丝半点放到这个道场上,妈妈大概以为我就会跟着道士跑了。
35,谁是outman
大红花下奶奶的黑白遗像。我是晚辈里的,看不得的说不得的,儿子媳妇儿几个管财的,一面埋怨道场收费太贵,一面磕着瓜子:“他们老辈子兴这些。”仿佛对仪式上生命的宽慰,通过了鼻腔的呼气,一种莫名的代沟和鄙视。这个时候妈妈们不再是outman了,俨然一副“我是潮流”的嘴脸,巴不得老人的所有一切思想价值,除了遗产,最好全部入土为安。
36,囧
奶奶的灵堂就在那里,这次换上了大哥在那里端着文书,单手拿着那个纸盘子,一只手叼着香烟,斜跨着脚,一副吊儿郎当的表情,道士们声嘶力竭地唱诵,竟然很和谐。
或许我的爸爸那一辈的亲戚们以为,这样的画面才是最和谐的了吧,可以配上这边哗啦啦的麻将声。
我还是端个板凳在一旁坐着,有时会帮二哥端茶送水。突然觉得那个大大的“奠”字中间的“酉”像一个“囧”字。人在囧途,一生临到头了,还是一个穿衣服的“囧”字,活着是“囧”,死了穿上衣服就是“奠”,人生果然是一场悲剧,最悲剧的在于人们知道自己的处境却无力改变——傻傻坐在椅子上,我想着这些东西。
37,女孩子的伟大
大人们在灵堂门口发着香烟,守着人情。
我平生最厌恶的东西,一是人亲人情人际,二是讨价还价。每次妈妈或者买菜卖菜的大嫂为了几毛钱争个面红耳赤,我就知道女人永远是最伟大的。
世界上如果没有女人,社会就没有脊梁了。要不怎么说夏娃是亚当的肋骨,女人就是挺起男人腰板的主心骨。
家庭主妇那肉色的菜篮里装着每天要吃的肉食,消磨了个性的生活把所有学生时期的梦想都变成了篮子里一颗廉价的葱,而且还是洋葱。中华五千年的文明就是它了,一边剥着一边哭着,最后什么也没有。奶奶也是女孩子吧,我以为着。
38,随份子的学问
随份子是门学问吧,亲戚、交往、远近、利益。一撇一捺是个人,两撇两捺是个从,三撇三捺是个众,多撇多捺是个网。奶奶去世,自然会惊动某些亲戚某些食客某些好事闲人和某些能攀上关系的人。
听母亲说,奶奶虽然贫穷,但特别爱走亲戚,对于礼数来说,奶奶从来不会缺少的。儿子们又在长峰公司上班,听说奶奶去世,必定有很多人要来。
50元在城里是不是能拿出手,我不知道。可这是在农村里,我在账本上看到的就有很多的50元的。当然还是一二百的居多吧,我没有任何看不起农村的人,他们的淳朴在城里人的眼里看来是不是很愚昧我就不知道了。农村的50元尽管不多,但他们是自己心血累积,而在城里的一二百里,有多少是算计上一次的支出与获得,我就不知道了。
39,算账
每次收钱,就会有写着“XXX,敬挽”的话了,共有200来人了吧,就算是这样的吧,亲兄弟明算账也好。
我自己也有自己的账本,在社会进入之后,母亲大人的熏陶之下,我会去对自己埋汰的账本时不时翻一下,或许耿耿于怀的是每次的回家车旅费等等,心里笑着,原来我都成了金钱的奴隶了。
40,男人的战斗
所以说,人情是很麻烦的事情,奶奶或许是个中高手,但她已经不再说话,让她躺在灵柩中吧。同样的是伟大而庸俗的妇女们的会把这样的东西继承起来,发扬光大。女人是最麻烦的,也是最聪明的,女人是最单纯的,也是最复杂的
但是男人是最简单的,拳头是男人的唯一的语言,拳头就可以表达一切。
“这是男人之间的战斗!”我们曾在动画的看到这样的话语,或许对于男人来说,野蛮是一种雄性的荷尔蒙的释放,眼睛不是心灵的窗户,拳头才是。
我不会纳闷,为什么会有人喜欢足球和拳击。当没有再多的人喜欢时,恐怕我们放眼一看,全是刘著?
41,遗体捐赠
中午是必须要是吃饭的,而且还是吃死人的饭,就是为了还份子的钱的人情。难怪佛祖说了这是现世报吧。我直接对父母说了,打我开始,一律是遗体捐赠,免去了诸多的不必要的人情。可以说我是不孝,太潮流之类的。
不过认识的开放也分高雅和庸俗之分。流氓无罪和流氓道歉之类的话语之言是不好的,假记者的谎言也是不对的。但我不知道某些唱RAP的满口一边一个“CCAV”一边一个“肥猪牛,艹泥马”等等,这种开放本身就是一种恶俗了。
我还真的省事的主吧,我是没有机会第一个感谢国家了。但我绝不会给15号游戏网站被封的骂街的人任何的支持,遗体捐赠,大笔一挥,什么都不在了。别人会说闲话,把尸体大卸八块会不会有失尊重吧,骨灰什么都是虚的,当我看见父母的身体的一部分在别人的身上继续存在时,我突然觉得,涅槃重生的不只是父母,还有我自己。
42,金子
我并不很合群,趁着这个吃着午饭的机会,中年的男生们会大侃过去的美好时光,艰辛岁月。
姨娘们则会开始比孩子了。女人总会以为,孩子是自己自己身上的一块肉,这块肉读过多少书,就代表这块肉的含金量是多少了,这块肉就是金子,就可以证明女人也是金子了。
当然,手上戴的,脖子挂的金子就要排除在外了。我是孙子辈里最小的,也是最温顺的,但过去却是调皮不已。比别人家的孩子可能会结下梁子,倒不如所有人一起数落一个孩子的过去种种聊天发笑,我也好回忆起小时候的蠢事,何乐不为?
43,少年
350元一桌的饭菜做得像模像样的,排场绝不含糊。别人的不说,至少我吃饱喝足了,没有话说,腆着肚子,休息一下又要端文书了。那里几个道士单独坐在一桌,穿黑衣服的少年才18岁,而穿白衣服的更年少,15岁。
差距就在这里了。
农村的孩子同样可以买的起森马、真维斯、彪马、图腾狮、阿迪王等等宜宾的名牌吧,那两个少年的黑白衣服就是森马的。
我也只是小孩而已,只不过这些小道士们恐怕并不知道什么非主流什么NC之类的,尽管我们在网上批判的非主流除了互爆裸照的,还有当代大学生的行为吧。但是这些孩子们真的知道吗?为什么我们不去关注一下他们的非主流?
44,儿子的媳妇
吃晚饭,媳妇们照旧会先回奶奶的灵堂前,要我说一句狠话,不管是母亲还是什么,到底是外面嫁进来的女孩子,只会算一笔笔经济账,父亲兄弟四个,除了已经过世的大伯父,抽着烟看天底下最聪明的动物勾心斗角。
45,这个糖蛋,甜到忧伤
小时候我在别人的家里看着打游戏,奶奶焦急地寻找。每天早上的糖蛋会把我甜到忧伤,奶奶舍不得吃糖,每次就会喝我吃剩下来的糖蛋汤。我的泪水是从来不会冲动地流出的,这个时候我看不到女人的聪明狡猾,我看到的是母爱无涯。
弱者的名字叫女人,但强者的名字叫母亲。
46,我所知道的闲聊
下午,我更多的时间是坐在一旁写东西,并且听父辈们闲聊。有个姓杨的老头子,是专门写悼文的。他开始问父亲们奶奶的情况。我才知道,原来爷爷姓陈,是抱养到但家的,我就不应该叫但愿,应该叫陈愿,在百度贴吧上的ID:dandoliya,还是改成cendoliya吧。第一次感觉到原来血缘真的很重要。
母亲和二哥都劝我去别一边陪着爷爷,我死活不干,一是因为奶奶把我养大,不管怎样,不管干什么,我都不会离开奶奶的。
再者,我之前就说过自己的选择,可母亲和二哥还以为我像小时候那样,固然调皮,可没有主见,当调皮进化为自主,母亲的注解却一直没有变化“不乖”。所以有些东西叫得寸进尺,以为我的温和是他们可以摆布的资本,先说好后面却改口的事情实在太多。
47,长兄如父
奶奶走了,我也知道“长兄如父”的话,长姐自然如母了,由此可见的贾元春和贾宝玉的感情自然是非比寻常的,女子有才便无色,固有诸葛先生的夫人,怨不得新红里元春的知书达理了。
48,灵柩
我就一直在桌子上写东西,没有再端文书,“封建迷信”自然成了母亲让我闲暇的好借口了。休息的时候,我会围着奶奶的灵柩转上几圈,奶奶没有动,而我在动着,每一次看到奶奶的遗体,我都有一种眩晕的感觉。失态到快要站不住,但我会极力制止自己哭出声来。
在压制与反压制之间,痛苦是一杯浓浓的酒,冲再多的水也消解不了的那种辛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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