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发师在给国王理发时发现国王长着一双驴耳朵,想对别人说却怕被国王杀掉,于是只好对着一个树洞诉说自己的心事。在我生活的这么些年,也有很多秘密不能对熟人诉说,憋在心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悄悄地跑出来,让我沉浸在其中无法自拔。也许在我的内心深处并不想将它们遗忘,所以只好趁我还没被社会,被世俗完全污染时,把这个地方作为我诉说秘密的一个树洞。这些年里,大多时候都是在不知不觉或是匆匆忙忙中度过,有时回忆起来只有零星的一些片段,真正觉得有意思或者是值得纪念的事情实在很少,或者本来它们是很有意思的,可是随着时间的流逝,我的看法也在慢慢发生改变,当我觉得它们变得索然无味的时候就会将其忘记,因此我要趁着我还认为这些事情有意思的时候将它记录下来。——题记
上午的阳光并不算太强,虽然它毫无遮拦地照耀着大地,我躲在大树下偷偷瞄了它几眼,却被它的光芒照的直打喷嚏,然后转身看着面前的门槛却怎么也跨不过去,因为我将要看的是从我有记忆以来最为恐怖的东西。大门上五个红色的大字“解剖实验室”让我不由得一阵害怕,旁边的女生们嘻嘻哈哈地从我身边走了进去,那感觉倒像是去游乐场似的,看到这种情形不由得觉得脸上无光,难道堂堂男子汉的胆子竟然比女生的还要小?于是一咬牙也低着头跟着她们进去了,穿过一段阴暗而充斥着异味的走廊后,我跟着大家走进了实验室。刚走进去一股浓烈的味道钻入我的鼻腔(解剖室弥漫着浓烈的福尔马林的味道),多年以后我时常会想起那个上午:头一次进解剖室,没被那些人骨头和各种泡在缸子里的人体器官吓昏过去,却差点被那股味道熏晕过去。讲台上站着一位戴眼镜的老师,他微笑着看着我们像在玩玩具似的拿着解剖室的教学器具玩的不亦乐乎的样子似乎非常满意,过了一会,他用手扶了扶眼镜,脸上微微一笑说——上课,然后我们都把脸朝向了他,手里却依然拿着那些骨头不肯放下。老师拣起其中的几块骨头给我们介绍,在他的脸上看不到一丝对这些器具厌恶的表情,他满脸笑容讲得认真而细致,仿佛在他手中捧着的不是一块骨头而是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看我们有些人不愿用手去触碰那些骨头,还语重心长地告诉我们这骨头是经过严格消毒的大家不要害怕,在他的旁边静静的立着一个被铁丝穿起来的完整骨架,白色的骨架上布满了或大或小的灰色斑点。我手里捧着书,心不在焉地听着讲课,眼睛时不时地瞄向那副骨架,心中一会在想这是一个人完整的骨架呢,还是好多个人拼起来的一副骨架呢?万一那骷髅活过来,我既不会净化术也不会驱散,该怎么办呢?老师给我们讲了一通后就让我们自己好好熟悉一下,而他自己径直走出了教室。老师刚出去大家就围在凌乱的骨头周围,有人把大腿骨拿起来当棍子使,有人拿着上肢骨模仿笑傲江湖里的采花贼云中鹤,还有人拿着头骨看来看去,终于发现头骨上面有很多小洞。第一节课就这样不知不觉过去了,课后回到宿舍时我才发现有个家伙竟然拿回来一根小腿骨。
有了这第一次的经验,大家以后上这门课也就不怎么怕了,甚至有些人还喜欢上了这门课。后来我们学到了人体的血管和肌肉及身上的各种器官,实验室里除了那副被铁丝穿过的骨架,又多出了许多人的各种零部件和完整的人体标本,在上课时老师先把我们带到一个标本前,手指抓着那标本的肚皮轻轻一提,将肚皮翻过去盖在标本的脑袋上,翻过的肚皮下面露出了人的各种器官,老师或用手指着或随手将其拿起给我们讲解它所在的部位及功能。每次老师都讲得十分认真,可是我却老在想,若是这具标本泉下有知,看到他死后被人如此对待不知会有什么感想。后来我知道了,送我们这里来的并被制作为标本的多是些死刑犯和被煤矿压死的倒霉鬼,因为无人认领所以被学校低价买回来做成了标本,也算是第二次为人民服务发挥余光余热。其中有些标本因年代久远,变得十分坚硬而不能作教学之用,它们被埋在了解剖楼前的空地下。刚埋完不久,每天傍晚一大群乌鸦就顺着味道飞了过来,它们先在空中不断地盘旋然后落在楼前的树上,叽叽喳喳地叫上半个多小时后再集体飞走,这样的情形一直持续了半个多月。传说乌鸦可以让死者归于安宁,我也希望他们从此安息。
每次我想到那漫天乌鸦乱叫的情形,就会忍不住黯然伤神,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人通过抗争来到这世界然后在不断地抗争中长大变老直至死去。人的一生与天斗与人斗,在竞争的间隙中享受美好的生活,然后为了心中的愿望继续去抗争。扯远了,话说我上解剖课看到教我们的老师一边给我们讲解一边摆弄人体标本的样子,我心中忽然生出这样一种念头——如果标本还有知觉,可以与人交流思想,没准那么它会与摆弄它的老师成为最好的朋友,当然这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不是在讲鬼故事。老师讲完之后还是照例出去让我们自己看,我等这个机会已经很久了,主要是为了向周围的女生显示自己的英雄气概,为此我专门买了个一次性手套——用来摸那些人体器官,首先被我抓到手的是一块人后背的皮肤(某具标本的后背被一群临床专业的学生切成了好几块),它泛着油亮的光芒在灯光的照耀下显得十分惹眼,我拿着它就像拿着乒乓球拍似的朝空中乱挥,挥舞了几下后发现没有人注意我不由勃然大怒。于是顺手抓起一个肺就将脸凑了过去然后用力一捏,顿时一股尸体的腐臭味与甲醛混合的味道冲进了我的鼻孔,然后我只觉得登时眼冒金星而胃里边已经翻江倒海,要不是我跑得快差点吐在了解剖台上,我在卫生间里干呕了半天赶紧把手套扔在了垃圾堆里。过了好大一会才慢慢走了进去,这时我们宿舍的一个家伙正拿着一个女性器官翻来覆去的看,另一个哥们在旁边等得发慌就大叫你小子在看什么这么认真,那家伙一听赶紧将东西放下转身去揍那乱喊乱叫的家伙,这时旁边一女生眼疾手快马上又拿起来专心的研究。在后来解剖课的那些日子里,某天上午我们几个人拿了根火腿肠坐在人体标本面前,边看着那位躺着不动的家伙边吃火腿肠,比赛谁吃的又多又快,谁最后胜利我记不清了,不过我知道凡是对着标本吃了火腿肠的人那天中午都没吃饭,在以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凡是看见与标本的颜色相像的食物就想吐,所以我有好长一段时间没去吃油炸鸡腿和一块五一碗的羊杂,好多年以后我也依然对它们不感兴趣。我们宿舍紧邻着解剖实验室,每天半夜宿舍有人想上厕所时就不由得心里打退堂鼓,其实我们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什么,这就好像虽然我们都知道世界上没有鬼,但是却没人敢在解剖室门口蹲一晚或者陪着那些标本睡一宿。我不幸属于那种经常半夜上厕所的人,每次我上厕所时都穿的严严实实,把自己那800度的眼镜放在床上,然后开门向厕所走去,楼道的灯光十分昏暗,只能照出走廊的大概模样,在这种条件下再加上我这高度近视,我估计就是有人从我身边走过去只要他不发声响,我是一定不会看见的或者套用一句歌词——我可以假装看不见。不过有一次我倒是真看见了,那是某天的半夜,我刚走到厕所门口就看见一位漂亮的姑娘从里面走了出来,我当时立马汗毛直立——难道我碰上了传说中的勾魂女鬼?然后就准备大喊,在这当口忽然听见旁边有人说了句“哥们上厕所啊,可不可以让我老婆先出来”。我立马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不过心却乱跳了好久,回到宿舍想到那位漂亮而大胆的姑娘再也睡不着了。
在刚到大学的那些日子里,很多人还没从高中那种环境中摆脱出来,大家依然觉得学习乃是头等大事,有人居然还把高中时的校服穿出来招摇过市,我不知道这类人到底是家穷买不起新衣服还是在故意炫耀什么。许多大一的新生第一个月经常整夜地坐在自习室里刻苦学习,每天按时按点睡觉,对外界那些新鲜的事情不闻不问,也有人高中憋了几年终于耐不住寂寞开始谈起了恋爱,于是经常在女生宿舍门口或树林里抱着互相取暖或者练习搅拌舌头这门古老的技艺。我好奇而用心的看着这一切心中既忐忑又有点激动,同时对我将来的大学生活多出了几分希望,高中那噩梦般的生活终于离我而去了,那压抑而沉重的心情已成为历史,美好的大学生活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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